第七章 暗流-《夜行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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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是个好孩子,村长说得也没错。”青年嘴上夸赞,眼中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淡,“可我不能用兄弟们的命去冒险,救毫不相干的人,都知道狼群厉害,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未在日落前赶到这,怨得了谁。”

    孩子憋得没了词句,呆呆地望着漆黑的远方。狼群的叫声越来越急,开头说话的汉子越来越凝肃:“狼群乱了,遇上了硬点子,不知道是哪路人,竟然能同时对付这么多狼。”伏地又听了听,讶异万分,“还护住了马。”

    索普听得半懂不懂,却知道对方没有死,不禁露出了欢颜,青年的目光愕了一瞬:“你确定没听错?”

    “绝不会错。”汉子肯定地回答,“马往这边来了。”

    确实听得极准,没过多久远处隐隐绰绰浮现了身影,一前一后两匹骏马进入了视线,马上的人裹着白色蔽巾驱驰极快,转眼已奔至近前。

    “好厉害的控马术。”竟能从狼群环伺中脱身而出,青年不自觉地站了起来,锐利的目光盯住了马上的人。

    狼在马附近跟随,伺机跃动攻击,刚一近身即像被无形的手击中,从半空跌落抽搐着死去,数量越来越少,渐渐不敢上前。及至看见猎物踏入火光笼罩的范围,颓然挫败的轻呜,转了几圈,终于不甘心地散去。

    蹄声得得趋近,在篝火不远处停驻,马背上的人一跃而下,轻捷的身姿令众多长年与马为伴的汉子心里喝了一采,解开围在面上的布巾,却是个剑眉星目的少年。

    后面的一人平平无奇的下马,身量瘦小,犹不及西域汉子的胸膛之高。一双漆黑的眸子默默打量着火边的一群人。

    “抱歉打扰了各位,实在是狼群追得太急。”少年踏前按西域的礼节致歉,清朗的声音全无半点遇险的紧张。

    火边的青年漾出一笑,目光映着火焰益加深沉:“朋友说哪里话,竟然在野狼群中行动自如,这般高明的身手真是令人佩服。”

    到底是孩子,索普一脸崇拜地凑上去:“你们怎么做到的?是不是杀了很多狼,要进村歇息吗?”

    少年并未因对方是个孩子而轻忽:“不,我们路过取些水,不进村子,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进去吧,村长一定当英雄一样欢迎,会准备很多东西招待你们。”索普热情地劝说,极想把刚才所见的好生在伙伴面前炫耀一番。

    少年笑了笑,塞过一块银子:“能否替我们向村里买点干粮?随便什么都可以。”

    索普望着手心的银块愣了一下,仰起脸点点头,飞快地跑回了村落。

    远处的另一人不曾走近,径自把马拴在树上,走到湖边掬水洗面,从火边只看见一个朦胧的背影。

    “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吧。”青年微笑着建议,“都是在外的行客,也不讲究,凑合着在火边歇息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好意,我们习惯了行旅,不必麻烦了。”少年有礼地颔首,对这厢的热心相请客气而坚决的婉拒,走到湖边升起了另一堆火。老到娴熟地取火,从马上卸下了物件取水煮汤,又在地上铺开两卷软毯,动作干净利落,熟练已极。洗完手脸,瘦小的身形在毯子上坐下,倚着树等水开,一动不动地似已睡着。

    两堆篝火遥遥相对,一堆盛大夺目,另一堆比起来小得不值一看,声息也极低,完全被粗汉的喝笑哄压。

    一场意外过去,羊肉也烤得火候十足,开始了大肆吃喝,羊皮软袋装的烈酒在一双双手中传递,割肉的小刀火光中闪亮,西域汉子的吃法是大块朵颐,纵情尽兴。那边却是安静之极,饮食也极简单,就水咽着粗糙的干粮,并不因肉香而多望一眼。

    “他们吃的什么?”青年似不经意地问晃到身边的索普,递过一块油香的肉。

    “肉干和面饼。”索普挠了挠头,不懂对方为什么不升火烤现成的狼肉。

    “那个人长什么样?”始终留意着小个子的人,连脸都看不清。

    “是说那个小姑娘么?”索普脸有点红地笑了,“长得很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是个小姑娘?”青年愣了愣。

    “和我差不多大,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。”想起那张脸,孩子频频望过去,仅能看见隐约的火光,“好像雪山仙女一样。”

    少年、稚女、荒漠夜行,这样的身手。

    青年思索片刻,提起半片烤好的羊走了过去:“光吃干粮太难受了吧,出门就是朋友,请尝尝我们的手艺。”

    少年站起来接了过去,也不推辞:“多谢朋友,没什么可以回报,只有心意相祝了。”

    青年微笑,目光掠过稍远处坐着的另一人,为对方的稚嫩所惊讶:“你们这个年纪怎么会夜行大漠,没有其他同伴么?”

    “就我们两人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怎么放心,荒漠危险难测,又有狼群又有横匪,要去哪儿?或者与我们同行一段?”青年出言责备,仿佛好意地劝诫。

    “我们去姑墨寻亲,这条路是走惯了的,不必麻烦各位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是姑墨人?”青年的眼光打了个转,“是兄妹?”相处的情形并不像。

    “那是我家小姐。”少年纠正,“家里出了点事,由我护送着去姑墨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从哪里来?”

    “敦煌。”少年答得很流畅,“尊驾要去?”

    “我们是行走的商人,经常在各国之间转悠。”青年爽朗地一笑,又寒暄了几句,客气地告别转回了营地。

    火堆旁的大汉好奇地凑近:“主上,没什么问题吧?”

    “暂时看不出。”

    “会不会——最近不是说那边有人来?”没说出口,皆心知所指何方。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,就算是也不会带这么小的女孩,不累赘么?”一名汉子否定。

    “你忘了?几年前在莎车殿上杀人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,据说长得相当出色。”青年冷冷地提醒,“说不定是同一个。”

    同伴语塞,仍认为不可能:“那是三年前的事了,年纪又对不上。”

    青年静了半晌:“明天留神看他们往哪里去,真要去姑墨也就罢了,要是往龟兹——”一抹阴狠的厉色浮现。

    “往龟兹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手段。”众人心领神会。

    “正好把那丫头捉来仔细瞧瞧,仙女到底长什么样。”

    望着火边入睡的模糊身影,一阵哄笑响起,夹杂着粗俗不堪的玩笑。

    左近的沙丘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一缕细尘,一双暗处的眸子微闪,悄然隐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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